图书馆外的林荫道上，午后的阳光被繁茂的枝叶切割成斑驳的光点，洒在并肩而行的两人身上。夜辰依旧紧握着龙汐玥的手腕，力道没有丝毫放松，步伐又快又急，仿佛要尽快远离刚才那个令人窒息的角落。
龙汐玥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，手腕处传来的力度让她有些吃痛，但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夜辰周身散发出的、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怒意。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外露的情绪，即便是面对再复杂的商业难题或是凌墨那样的突发状况，他也总是冷静得近乎漠然。
“夜辰……你弄疼我了。”龙汐玥终于忍不住，轻声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夜辰的脚步猛地顿住。
他停下得如此突然，以至于龙汐玥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他挺直的后背。一股清冽好闻的气息涌入鼻腔，混合着阳光和书本的味道，让她瞬间僵住，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。
夜辰松开了手。
龙汐玥下意识地收回手腕，白皙的皮肤上果然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。她轻轻揉着手腕，低着头，不敢看他的眼睛，心跳如擂鼓。
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。
“她说的……”龙汐玥鼓起勇气，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，“……是不是真的？” 她问的是苏晚晴那些关于她“攀附”、“拖累”的指控。尽管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在意，但那些恶毒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心里，让她无法不去怀疑。
“不是。”
夜辰的回答斩钉截铁，没有一丝犹豫。他的声音依旧冰冷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龙汐玥猛地抬起头，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。那双总是盛满冰雪的眸子，此刻正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，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，有未散的怒意，有某种坚定的东西，甚至……有一丝几不可查的……懊恼？
“她的话，一个字都不要信。”夜辰看着她，目光锐利，仿佛要穿透她的眼睛，直视她不安的内心，“你是什么样的人，不需要由她来定义。”
他的话语简单直接，甚至算不上安慰，却像一块巨石投入龙汐玥的心湖，瞬间击碎了所有因羞辱和委屈而产生的自我怀疑。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冲垮了堤坝，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，鼻尖猛地一酸。
她迅速低下头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瞬间泛红的眼眶。
“可是……她说的也对，”龙汐玥吸了吸鼻子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，“我确实……不太了解你背负的东西。我可能……真的会给你添麻烦……” 苏晚晴的话虽然恶毒，却并非全无根据。夜辰的世界，远比她想象的复杂和危险。
夜辰沉默了片刻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，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。
“麻烦已经够多了，”他忽然开口，声音低沉，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，“不差你一个。”
龙汐玥愕然抬头。
夜辰没有看她，目光投向远处教学楼尖尖的屋顶，眼神有些悠远：“我的世界就是这样，充满算计和危险。靠近我，本身就不是一个安全的选择。” 他顿了顿，转过头，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，那眼神复杂难辨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，“现在离开，还来得及。”
这是他第二次对她说类似的话。第一次，是在历史课后，他冷淡地评价她的观点是“空谈但没错”。而这一次，他的语气里少了几分冰冷，多了几分……她无法形容的东西。
龙汐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，又酸又胀。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，他明明站在阳光里，周身却仿佛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孤寂和沉重。他是在用这种方式……保护她吗？用推开她的方式？
她想起他刚才在图书馆里，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，用最冰冷的话语警告苏晚晴；想起他此刻坦诚地告诉她靠近他的危险。
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，夹杂着心疼和一种难以言说的坚定，从心底涌起。
龙汐玥上前一步，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，仰起头，清澈的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夜辰深邃的眼眸。
“我不怕麻烦。”她的声音不大，却异常清晰坚定，“我也不想离开。”
阳光在她眼中跳跃，闪烁着倔强而真诚的光芒：“夜辰，或许我现在还不够了解你的全部世界，但我在努力。或许我现在还不够强大，不能帮你分担什么，但至少，我可以做到不成为你的拖累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，一字一句地说：“我想靠近你，不是因为你是什么cFSI的太子爷，只是因为……你是夜辰。”
话音落下，林荫道上再次陷入寂静。只有风过树梢的声音，和两人清晰可闻的心跳声。
夜辰深邃的眼眸紧紧锁着龙汐玥，那里面翻涌的情绪更加汹涌，仿佛有惊涛骇浪在酝酿。他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真诚和倔强，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，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，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愫几乎要冲破他常年筑起的冰墙。
他猛地别开脸，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，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淡淡的红色。
“……随你。”
半晌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，声音沙哑得厉害。说完，他不再看她，转身大步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，背影依旧挺拔冷硬，但那微微泛红的耳尖，却泄露了他此刻极不平静的内心。
龙汐玥站在原地，看着他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“落荒而逃”的背影，愣了几秒钟，随即，一个抑制不住的、带着点傻气的笑容，缓缓在她脸上绽放开来。
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，刚才的委屈和阴霾一扫而空。
她好像……终于在这座冰山上，凿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。
而不远处，图书馆二楼的窗边，苏晚晴面色惨白地看着楼下这一幕，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，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。她眼中充满了疯狂的嫉妒和怨毒。
“龙汐玥……我们走着瞧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