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进器的轰鸣还在耳边响，程知遥的手还搭在操纵杆上，指节发白。她没松手，也不敢松。
左臂突然痒了一下，像是有虫子在皮下爬。她低头看，疤痕处皮肤微微鼓起，一条黑线正顺着血管往肩膀走。
“仓仔。”她喊。
【检测到神经系统异常电频｜判定为影噬初级寄生反应】
系统弹出提示，声音比平时急。
“废话，我胳膊都快不是我的了。”她咬牙，左手一翻把冷却贴撕开贴上去。冰凉感压住痒意，但只撑了三秒，那股麻又回来了。
【吐槽值达标，仓库权限维持】
还好能用。她喘了口气，靠在座椅背，额头抵着控制台边缘。舱内只有仪器滴答声，还有她自己的呼吸。
姜明川不在了。她一个人。
这念头刚冒出来，手臂猛地一抽，疼得她眼前发黑。幻象闪现：一个穿银袍的男人站在光柱里，手里拿着她的吊坠；接着是赵清雪漂在水里，眼球翻白，嘴咧到耳根。
“滚！”她吼出声，一拳砸向控制台。
屏幕抖了抖，导航显示航线正常，距离安全区还有47分钟。逃生舱还在飞，母巢坐标越来越近。
她摸出机械义眼，金属外壳还带着点余温。这是姜明川最后扔给她的东西。她把它贴到左臂疤痕上，按下激活键。
蓝光渗进去。
视野变了。
她看见自己血管里缠着丝状物，像活的一样扭动，一头扎进神经末梢。它们在扩散，在找连接点。
【识别完成】仓仔说，【发现影噬共生单元｜已附着于末梢神经丛｜建议立即干预】
“怎么干预？”她问。
没等回答，发卡突然发烫。她“嘶”了一声，手去碰发间那枚珍珠卡子。热得像烧红的铁片。
脑子里响起声音：“别让它扎根……斩断连接。”
汐月。
声音很轻，但清楚。说完就没了。
程知遥愣了一瞬，立刻明白过来。这不是治疗，是入侵。孢子要和她神经系统同步，变成傀儡。
不能让它连上。
她闭眼，集中精神，想象自己是一堵墙。她调出仓仔的数据流，让那些乱码一样的信息在意识里铺成网。她要用这个当刀，切掉被污染的部分。
痛感来了。
像有人拿针往她骨头缝里钻。她咬住嘴唇，冷汗从后颈滑下去。眼前画面不断跳：母亲躺在床上，手垂下来，吊坠掉在地上；姜明川站在主控室，回头看着她，嘴巴动，听不见话。
“不是真的。”她对自己说，“都是假的。”
可那痛太真实。
她手指抠进座椅扶手，指甲快断了也不松。她知道自己不能倒，一倒就完了。
“启动紧急吐槽协议！”她下令。
仓仔立刻响应：【警告！检测到宿主智商下线，建议立即启动紧急吐槽协议！】
噪音炸开。
幻象碎了。
她睁开眼，大口喘气，胸口起伏。左臂的痒减轻了，黑线停在肩头，不再往前。
【寄生链初步阻断】仓仔更新状态：【活性降至临界值以下｜建议持续监控】
她没动，怕一动又刺激到什么。过了几秒，才抬手把防爆胶膜重新裹上伤口。动作慢，但稳。
发卡还烫着，她轻轻拍了两下：“听见了，汐月。我没断，我就在这。”
舱内安静下来。
她坐直，看了眼导航屏。时间过去八分钟，航线没变，母巢坐标依然是终点。
她伸手把机械义眼拿回来，擦了擦，收进仓库。嘴里念叨：“老子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放弃两个字。”
【吐槽值达标，空间折叠仓库解锁】
她又取出一片冷却贴，贴在脖子后面降温。刚才那一通对抗耗太多神，脑子嗡嗡响。
但她清醒。
比刚才清醒。
她知道接下来不能出错。姜明川用命换来的时间，她不能浪费。
她盯着屏幕上的红色航线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发卡上的珍珠。汐月的声音为什么会出现？是巧合，还是发卡本身就有功能？
她没答案。
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。
她调整坐姿，把安全带拉紧。左臂虽然封住了，但孢子还在体内，只是休眠。一旦她放松警惕，随时可能再醒。
她必须保持警戒。
她打开仓库界面，快速扫了一遍物资：反物质手雷两枚、震爆弹三颗、磁核矿碎片一小包、备用冷却贴五片、防爆胶膜卷轴、声波炮组件……
够用。
只要不正面撞上母巢主力，她还能周旋。
她把声波炮组件拆出来，开始组装。一边装一边默念口令：“这玩意儿要是炸了算工伤吗？”
【吐槽值达标，允许操作高危物品】
她扯了下嘴角。
装到一半，手臂又抽了一下。她顿住，等那阵刺痛过去才继续。
这次没出幻觉，只是神经跳。说明封锁有效，但压力还在。
她加快动作，把声波炮固定在座椅旁的支架上。万一路上遇到拦截单位，至少有反击手段。
做完这些，她靠回去，闭眼休息十秒。
十秒后睁眼，视线落在控制台角落。
那里有一小块血迹，是刚才她擦汗时蹭上去的。颜色偏暗，边缘有点发蓝。
她盯着看。
忽然发现血珠表面泛起微弱波纹，像水面上被风吹过。
她伸手碰了一下。
指尖刚触到，那滴血猛地一缩，往控制台缝隙里钻。
“什么鬼？”她猛地坐直。
仓仔没报警。
但她知道不对劲。
她迅速调出扫描模式，对准那块区域。屏幕上跳出数据流：【检测到微量活性孢子｜来源不明｜移动轨迹异常】
她立刻撕开一片防爆胶膜，压住血迹位置。胶膜刚贴上，下面传来轻微震动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顶。
她抓起旁边的金属扳手，撬开控制台面板。
里面一团黑丝正在蠕动，已经连上电路板，正往电源线爬。
“操。”她低骂，反手抽出电磁匕首，直接插进去搅了一圈。
黑丝断裂，冒出焦味。
【环境孢子清除成功】
她喘了口气，把残渣铲出来，用冷却贴包住扔进密封袋。然后塞进仓库最底层。
这玩意儿是从她身上掉的。说明孢子不仅能寄生，还能分裂传播。她现在就是个移动污染源。
不能再让它接触任何设备。
她检查全身，确认没有其他伤口渗血。发带重新绑紧，工装裤口袋全扣好。所有外露金属件都用绝缘膜裹了一遍。
做完这些，她坐回驾驶位，手放在操纵杆上。
导航显示：剩余航程39分钟。
她盯着屏幕，一句话没说。
右手慢慢握紧了机械义眼。
它还在发热。
不是故障。
是感应到了什么。
她把它举到眼前，蓝光照在她脸上。
屏幕突然闪了一下。
一行小字浮现在义眼表面：【信号捕获中｜目标锁定｜母巢三级节点已标记】
她眼神一沉。
原来这东西不止能扫描，还能追踪。
姜明川早就知道路线。
所以他才让她拿着。
她把义眼贴回控制台接口，输入指令：“显示节点位置。”
地图展开。
一个红点在母巢坐标外围闪烁，离主线路径偏移七度。不是主入口，像是后门。
她记下坐标。
暂时不动。
现在冲过去等于送死。她得先确保自己不会半路被孢子反噬。
她调出仓库，取出最后一片冷却贴，贴在太阳穴上降温。脑子太累，需要保持清醒。
舱外云层翻滚，偶尔闪过一道电光。
她没看。
她只盯着导航数字一点点变小。
还有三十五分钟。
她坐直，双手放在操纵杆和武器控制键上。
准备好了。
不管前面是什么。
她都不会再逃。
她会杀进去。
把真相带出来。
手指在控制台上敲了两下。
节奏和陈铁以前哼的童谣一样。
短促，有力。
像心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