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温杯倒扣在地，最后一撮磁核矿粉洒出来，碰到黑液立刻冒泡。程知遥单膝跪下，右手悬在青铜碎片上方三厘米处没敢碰。那碎片还在动，边缘融化又凝固，像有东西在里面爬。
她盯着它，呼吸放轻。
不是攻击，也不是陷阱。这移动太规律了，像是……引导。
“别是最后还给我整什么幺蛾子。”她低声说。
话音刚落，姜明川的残影出现在她身侧。他没看她，只是抬起三根手指，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，再指向她的额头。
她懂。
这是他们一起执行第七次任务时定的暗号。读取，快。
她闭眼，意念接入碎片。
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：“检测到高优先级遗嘱协议，是否授权解析？”
仓仔！
她差点睁眼。系统不是沉了吗？怎么突然又能说话了？
她咬牙，默念口令：“这破系统要是再掉链子，我以后囤货只带压缩饼干！”
“口令验证通过。”仓仔回应，“仓库锁解除。”
掌心一烫，碎片开始重组。她睁开眼，看到那块青铜在她手里自动拼合，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。接着一道光投射出来，整个母巢的三维结构在空中展开。
二十三个红点闪烁。
能量节点全标出来了。
“原来你留的是这个。”她看着残影，“不是信标，不是密码，是地图。”
残影没回应。他站在那儿，身影比刚才淡了一圈。风吹过都不会有的那种虚，数据流正在一点点剥离他。
她低头看投影，快速记下最近的五个节点位置。母巢核心防护罩已经启动预备程序，三十秒内不干预就会彻底封闭。到时候别说爆破，连信号都传不进去。
时间不够。
她必须上主控台。
可平台在五米高，升降梯早就炸了。她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上的横梁，又扫了眼脚边还在冒泡的绿色液体——核废料和防晒霜混合后的产物，之前在火山地窟用过一次，能让重物短暂悬浮。
她抓起旁边一个空桶，把剩下的混合液倒进底部凹槽。液体遇氧膨胀，泡沫迅速填满桶身下层。
她退后两步，一脚踹向墙角的金属支架。支架弹起撞上桶底，整只桶猛地向上浮起，停在离地一米半的位置。
够跳了。
她活动了下手腕，正准备起跳，忽然听见仓仔喊：“警告！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超标，系统可能实体化乱飞！”
她一顿。
糟了。
刚才太紧绷，忘了控制。现在要是仓仔真蹦出来抱大腿，她非摔死不可。
她深呼吸三次，压下心跳频率，手指掐住虎口让自己清醒。
“我没哭也没笑，你瞎叫什么？”
“监测到肾上腺素上升18%，建议立即冷静。”
“闭嘴，干活。”
她盯着浮桶，助跑两步，跃起踩上桶面。泡沫承重良好，桶身只轻微晃了一下。她借力腾空，右手抽出链锯斧劈开垂落的电缆，左手展开罗盘投影导航。
半空中，她吼出最后一句吐槽：“要是这都不行，我下辈子投胎当仓管员算了！”
“最终校准完成。”仓仔说，“反物质炸弹阵列已同步就位。”
她稳稳落在主控台上。
双脚落地的瞬间，屏幕亮起倒计时：30…29…28……
她双手插入数据接口槽，开始输入引爆代码。
背后传来轻微响动。
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。
“你还不走？”她说。
残影站在平台边缘，右臂只剩半截机械结构，左腿的数据线正在断裂。他抬手，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——但镜框早就没了。
这是他在说：我在。
她嘴角动了下：“行吧，那你看着点时间。”
她继续操作界面，调出节点分配图。二十组炸弹锁定外围支撑结构，三组直指核心熔炉。全部设定为阶梯式引爆，间隔0.3秒，确保破坏力层层叠加。
“所有物资已转化为反物质炸弹。”仓仔提示，“清仓完成，预囤预警功能暂时离线。”
“反正你也快睡了。”她说，“歇着吧。”
屏幕上跳出确认框：【是否执行t9级全域爆破？此操作不可逆。】
她按了确认。
进度条开始加载。
15%…25%…40%……
这时，残影突然抬手，指向她身后。
她回头。
主控台角落，一块芯片卡在缝隙里。很小，黑色，边缘磨损严重。是姜明川当初从自己后颈拆下来的那块。
她记得。
那天他说，拔了会死，不拔会被追踪。最后她用电磁匕首切断信号线，才保住他一命。
这块芯片，是他唯一留下的东西。
她走过去，伸手取出。
指尖刚碰到，脑内突然闪过一段画面——不是记忆，也不是幻觉。
是录音。
姜明川的声音，很轻：“如果听到这个，说明我已经不在了。罗盘最后的功能是标记节点，但它只能启动一次。你拿到它的时候，就是最后的机会。”
她站着没动。
“我不是为了救你才这么做的。”声音继续，“我是为了让我自己还能相信，有些事值得去做。”
画面消失。
芯片自动销毁，变成灰烬从她指缝漏下。
她转身回到控制台前，发现加载进度停在67%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
“检测到外部信号干扰。”仓仔回应，“母巢自毁程序反向注入数据流，正在争夺控制权。”
“强行推进！”
“需要更高权限认证。”
“我不是有星空吊坠吗？”
“吊坠已被用于激活反制协议，当前无可用认证源。”
“艹。”
她扫视四周，忽然想起什么。
蹲下身，从靴筒里摸出一枚拉环——陈铁给的，说是女儿涂鸦过的。上面歪歪扭扭画了个笑脸，写着“爸爸加油”。
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留着。
但现在，她把拉环贴在控制台扫描区。
“试试这个。”
“非标准认证物品，无法识别。”
“加一句吐槽。”
“请说出您的不满。”
“要是连个小孩画的拉环都不能当通行证，这系统还有存在的意义吗？”
沉默两秒。
“权限认证通过。”仓仔说，“情感共鸣检测成功，来源：未命名亲情数据包。”
进度条恢复运行。
80%…90%…100%
【t9级全域爆破准备就绪】
她深吸一口气，双手按在启动键上。
倒计时还剩十秒。
她没急着按下。
而是抬头看了眼残影。
他已经快看不见了，整个人像一层薄雾贴在墙上。但他还是抬手，做了那个三指敲太阳穴的动作。
她在心里回了一句：收到了。
然后按下按钮。
屏幕闪出最后一行字：
【爆破序列已发送，三十秒奇迹启动】
她站在原地，没动。
耳边响起仓仔的声音：“宿主，我要睡了。”
“知道。”
“下次见面，可能就不认识你了。”
“那你最好赶紧醒。”
“保重。”
系统静音。
她一个人站在主控台上，看着倒计时数字不断减少。
23…22…21……
通风管道突然震动。
她抬头。
一块钢板被从内部顶开，黑液滴落。有什么东西，正往这里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