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知遥从地下通道出来的时候，风沙正猛。她抬手抹了把眼镜，镜片上全是灰。背包侧面的磁核矿吊坠微微发亮，她看了一眼，手指在拉链上顿了顿。
这动作她做过很多次。每次做完心里的事，就会确认一下装备还在不在。现在事情告一段落，她得往前走了。
她没回头。身后那座废墟已经被风沙盖住一半，银发丝也早不见了。她只知道下一步要去北边，赵清雪的科考站方向。信号源在那里，林夕留下的线索也在那里。
她刚迈步，眼角扫到一堆焦黑金属残骸。那是辆改装摩托的骨架，油箱炸过，车头歪在地上。她停下。
这是血狼的车。
她走过去，蹲下来看。车后座的储物舱变形了，但没完全烧毁。她记得这家伙总在后座塞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，说是“保命玩意儿”，其实大部分是酒瓶和旧弹壳。
她伸手去拉舱门。锈死了。
“仓仔。”她开口，“这玩意儿能开吗？”
像素小熊从她肩膀后面飘出来，肚子上的屏幕闪了闪：【高强度合金锁芯，常规撬锁无效】
“那就别废话了，说点有用的。”
【检测到防晒霜残留酸性成分，可尝试腐蚀锁孔】
她愣了一下，然后笑了。“你还记得我拿防晒霜炸镜子那回？”
【宿主当时吐槽‘这玩意儿比洁面乳还能搞事’，系统已存档】
她从背包外袋掏出那瓶绿色防晒霜，只剩三分之一。她拧开盖子，往锁孔里挤了一圈。
嗤——
泡沫立刻冒起来，带着一股怪味。锁孔开始发黑，边缘软化。她等了十秒，用登山刀一戳，咔哒一声，舱门弹开了。
里面是个金属盒，表面有防烫涂层。她拿出来，盒子很轻，晃了一下，听见纸张摩擦的声音。
是本日记。
封面烧焦了一半，边角卷曲。锁扣是电子的，早就报废了。她翻开第一页，字迹潦草，像是随手记的。
“三月七号，沙蜥那杂种又断了我们水源，老子往他水罐里倒了三升辐射液，看他明天还敢不敢嚣张。”
她挑眉。“这家伙死前还挺忙。”
继续翻。
“四月二号，捡到一批异形卵，冻在冰柜里。老大说不能碰，但我偷偷解剖了一个。里面的液体遇热会变黑，零下三十度以下才稳定。”
她手指停住。
再往下看：“孢子激活条件查清楚了。温度必须低于零下三十度，不然就是死物。妈的，谁把这批货运去极地的？想引发连锁感染？”
她猛地合上本子。
“仓仔，极地现在多少度？”
像素小熊转了个圈：【北极圈深层冰层监测数据显示，过去十二小时升温五度。当前平均气温零下二十五度，持续上升中】
“还有五度就到临界点。”
【匹配度91.7%。日记内容与现实灾变趋势高度吻合，触发预囤预警协议】
她没说话，把日记本放进仓库。意念一动，输入口令：“这破本子比我的高数课本还难啃。”
仓库开启，本子消失。
她立刻调出交易记录。手指划过一条条信息，直到看到那个名字——铁锤。
“熔岩炸弹设计图……换我一瓶防晒霜。”她低声念，“当时觉得这老头疯了，现在看来，他是真懂火。”
她盯着那条记录看了两秒。
“如果我在冰层薄弱点引爆熔岩炸弹，局部高温能让周围冰层迅速断裂，形成隔离带。只要控制好范围，说不定能把即将激活的孢子封死在内部。”
【计算中】
像素小熊的屏幕快速滚动数据：【成功概率43.6%，误差区间大。风险点：爆炸可能加速冰层塌陷，引发更大规模雪崩】
“没有百分百安全的路。”她说，“只能选最不烂的那个。”
她正准备标记图纸为“预载物资”，忽然脚下一震。
不是小震。是那种从地底深处传来的轰鸣，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爬出来。
她抬头看向北方。
天际线炸开一道白光。紧接着，轰隆声压过来，地面裂开细缝，沙粒跳起来。远处的雪原上，整片冰盖开始断裂，积雪像潮水一样往下冲。
而在雪崩中心，一颗巨大的黑色晶簇缓缓升起。表面流动着黑雾，形状不断变化，像一颗心脏在跳动。
她认得这个东西。
影噬的核心。
“它怎么会在那儿？”她声音压低，“异形孢子还没激活，核心不可能自主苏醒。”
【警告】
仓仔突然放大，挡在她眼前：【检测到强精神波动，来源为晶簇内部。能量频率与林夕遗留记忆碎片一致】
她呼吸一滞。
“你是说……有人唤醒了它？还是……它本来就在等什么？”
【无法判断。但极地温度已降至零下二十九度，距离临界点仅剩一度】
她握紧了背后的链锯斧。斧柄卡扣自动解锁，她一把抽出，刀刃嗡鸣震动。
“不能再等了。”
她转身就要走，脚步刚动，仓仔又响起来：【提示：熔岩炸弹需高温引信，当前环境无法直接使用。建议结合磁核矿粉增强反应】
“我知道。”她边走边说，“把防晒霜剩下的也调出来，加点碱性物质，做个简易点火装置。”
【执行中】
她快步冲下沙丘，冲锋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眼镜被推到头顶，露出一双冷静的眼睛。她一边跑一边在脑内列清单：
磁核矿粉——有
防晒霜残余——有
碱性清洁剂——上次清理核废料桶剩了一点，够用
引信材料——拆根电缆就行
差的就是一个引爆时机。
她跑到沙地摩托残骸旁，蹲下身开始拆电线。手指熟练地剥开外皮，露出金属丝。她把线圈缠进背包侧袋，顺手摸了下吊坠。
磁核矿还在发温。
“血狼。”她忽然说，“你要是活着，肯定笑我疯了。拿防晒霜和破电线去炸雪山。”
仓仔飘在旁边：【他说过，‘在这鬼地方，要么杀人要么被杀，小姑娘你选哪个？’】
“我现在选第三个。”她站起身，把背包甩上肩，“我选掀桌子。”
她最后看了眼北方。
雪崩还没停。黑色晶簇越升越高，周围的冰雪开始围绕它旋转，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。风里传来一种低频震动，不是声音，是直接作用在骨头上的颤动。
她抬起左手，检查绷带。刚才那一震让伤口有点渗血，但她没管。
“走。”她说，“赶在它完全醒来之前，把它重新埋回去。”
她迈步向前，链锯斧扛在肩上。沙地在她脚下延伸，通向雪原的边缘。远处的轰鸣越来越响，天空被扬起的雪尘染成灰白色。
她的身影在风沙中变得模糊，但脚步没有停。
左手伸进背包外袋，摸到了那瓶空了一半的防晒霜。
瓶身还有点温。